True Color(玉米)

 

「我當時正在房間趕著要交稿的文章,因為要保持身心的寧靜,所以整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待在書房思索著密室殺人的後續劇情,聽著古典樂陶冶身心什麼的......」

「這真是我聽過最糟的不在場證明。」金多賢一隻手撐著臉不耐煩的皺著眉:「虧你還是當紅的懸疑小說家。」

「但我說的都是真的!」坐在對面被偵訊的男子慌張的辯解。

失望的搖搖頭,金多賢轉頭對著一旁的名井南詢問道:「妳覺得呢?」

「還是先將他羈押吧。」名井南一邊看著手中作家剛剛提供的寫作稿一邊答道。

金多賢點點頭,揮揮手叫一旁站著的男員警將男作家送到羈押房關起來。

等到男作家被送走後,名井南才放下手中的紙張緩緩開口:「我認為他沒說謊。」

金多賢嘆了口氣:「我也覺得他說得是實話。」

偵訊室內頓時安靜下來。

如果男作家沒說謊,那麼真正的凶手就另有其人。

揉揉眉間,名井南看看手錶,隨後站起身整理手邊的東西輕聲吩咐:「叫其他人都再多找些線索吧,有任何發現就立刻通知。」

將筆放在人中處用上嘴唇夾著,金多賢疲憊的靠在椅背上朝著名井南揮揮手:「知道了,快去找妳家愛人吧。」

輕笑一聲離開偵訊室,名井南搭電梯下到地下室的停車場。快步走向自己的愛車,發現周子瑜已經坐在副駕駛座乖巧的等候著。

「對不起,等很久了嗎?」一坐上車名井南就開口道歉,表情與方才審問相比顯得柔和許多。

周子瑜緩緩搖著頭,將車鑰匙遞給名井南,視線看向對方懷中的厚重資料夾悄聲詢問:「很棘手嗎?」

「沒事,回家吧。」將手中的資料隨意的堆放在後座,名井南露出淺笑回應,隨後發動車子開回兩人同居的住所。

一路上兩人沒有過多的交談,回到家也是安靜的吃著打包的外賣。縱使外人看上去兩人的相處模式有些尷尬,卻也又神奇的感覺十分和諧。

飯後周子瑜主動要求收拾碗筷,催促名井南去洗澡,名井南洗完後才換她。等到周子瑜洗好走出浴室,名井南正在書房認真研讀帶回來的資料,眉頭緊皺,半乾的頭上還搭著濕漉漉的毛巾。

周子瑜與名井南都是調查局的探員,只不過兩人違反了局內探員不能相戀的規則,長官卻只是嘆口氣,破例不強制拆散她們,但還是下令兩人不能負責相同的案件。儘管周子瑜是內勤的驗屍官也不行。

『妳們要談戀愛,可以,別把情緒帶到工作上。』長官當時只落下這句話。

悄悄走到名井南的身後,周子瑜抬起剛沐浴後有些炙熱的雙手搭在名井南的肩上,開始溫柔按壓。

名井南先是被肩上突如其來的觸感嚇得繃緊肩頸,但在嗅到身後人傳來淡淡熟悉的香氣後漸漸放鬆下來。

閉上眼享受愛人提供的按摩服務,片刻後名井南發覺自己開始有些昏昏欲睡,意識到的她趕忙按住周子瑜的雙手,回過頭察覺對方的頭髮還濕淋淋的搭在背上。

名井南站起身,將周子瑜推到椅子上坐好,走到浴室拿了吹風機回來,插電後開始替她吹乾秀髮。

周子瑜直挺挺的坐著任由名井南將自己的髮絲吹乾,乖巧的模樣使名井南不禁寵溺一笑,吹完後關掉手中的吹風機,傾下身在周子瑜被熱氣烘的通紅的面頰上輕輕一吻。

看著周子瑜變得更加紅潤的臉頰,名井南的笑意更深了。

她憶起當隊內的同仁知曉自己與他們口中的面癱女驗屍官在一起後都訝異的問她:『跟她談戀愛?她會有回應嗎?』

名井南笑而不語。

周子瑜突然站起身來,指指椅子示意名井南坐上去:「換我幫妳吹吧。」

「沒關係,我的頭髮短,已經快乾了。」

才剛說完,周子瑜二話不說就兩手抓著名井南的雙臂,有些強硬的將她推坐到椅子上,並伸手奪過對方手中的吹風機,拿開已濕得厚重的毛巾搭在手腕上開始吹著。

名井南也不再反抗,聽話的坐著任由小年下替自己服務。即使手上空閒也不去碰桌上的資料,享受短暫的兩人時光。

沒多久,名井南半乾的頭髮吹好後,周子瑜抬手順了順對方搭在肩上有些上翹的髮尾。

「妳先去睡吧。」名井南看了看桌上的時鐘,已經凌晨一點了。

周子瑜的手頓了頓,語調帶著些微哀求:「我想幫忙。」

「乖,去睡吧,我整理好資料就去睡。」安撫的輕拍著周子瑜的手背,名井南回過頭輕笑著補充:「很快的。」

周子瑜無奈的輕嘆口氣,點點頭,拿起吹風機離開了。

其實這次的案件並不棘手,只是有些麻煩。

一名便利店的店員在收銀台被槍殺,收銀機裡的錢財卻沒被劫走。店員是個學生,來便利店打工賺錢,沒前科,在校品行也端正,從一些認識的人口裡問出的都是正面的評價,應該沒有仇家。

店內的攝影機在他們到現場時已遭破壞,組裡負責資訊科的朴志效還正在極力搶救試圖挽回案發當時的珍貴畫面。

目前沒有任何目擊證人可以偵訊調查,只有那個倒楣到店裡買菸的男作家看到屍體報了警而被他們應付似的先羈押起來。

名井南又再次審視起店員生前的社交檔案,將可能犯案的人都圈起來,想著如果朴志效搶救不回檔案還有這些人可以偵訊找線索。案發到現在才過一天,要趁兇手還沒有逃跑或湮滅證據前將對方繩之以法。

統整好一列名單,名井南心想著明天還要向負責這起案件的驗屍官俞定延詢問有沒有任何新發現,下意識地看向時鐘,驚覺已經凌晨三點半了。

名井南匆忙的闔上筆電,關了燈,輕手輕腳的摸黑向臥室走去。小心翼翼地掀開被褥爬上床,側著身緩緩躺下,還沒躺好,枕邊人突然伸手臂圈住她的腰,將她拉進懷裡。

背後溫熱的軀體緊緊貼著名井南微涼的後背,陣陣的熱氣打在她的後頸使她無意識地輕顫。

維持這樣的姿勢,良久,周子瑜的唇才輕輕印在名井南的肩頸上柔聲道:「辛苦了,晚安。」

被愛人舒適的圈在懷中,名井南的睡意忽地湧上來,酸澀的眼睛眨了眨,之後緩緩闔上,口中吐出淡淡的呢喃:「晚安。」

心疼地將手臂圈緊些,周子瑜將頭埋在名井南散發著清香的秀髮中也沉沉入睡。

感覺沒有睡多久,意識朦朧中周子瑜先是聽到些聲響還有交談聲,直到懷中的人起身離開自己的懷抱時意識才逐漸轉醒。

賴在床上許久,周子瑜緩緩睜開睡眼,兩片柔軟的唇瓣就貼上她的薄唇。儘管還未完全清醒,她還是下意識閉上眼主動回應著對方的親吻。

等到對方的唇離開,周子瑜才又睜開眼,見到名井南已經穿好外衣的裝扮,方才有些愉悅的心情頓時被打壞,換上哀怨的神情。

寵溺的輕撫周子瑜的面頰,名井南滿臉歉意的開口解釋:「志效有新線索了,現場有目擊證人,我現在要跟多賢去找他,等處理完就去找妳。妳今天會進驗屍間嗎?」

賭氣的不去看名井南,周子瑜又閉起眼輕哼了聲。

無奈地嘆氣,名井南俯下身又在周子瑜的額前輕吻並再次道了聲歉,才站起身離去。

待玄關的大門傳來鎖上的聲響,周子瑜才緩緩睜開眼,抬手在床頭櫃胡亂探索抓起手機瞧瞧時間,清晨五點四十五。

吐了口氣將手機放回床頭櫃,周子瑜睜著眼望著天花板。少了枕邊人,睡意早已全無。

躺在床上發呆消磨時間,周子瑜直到七點才緩緩爬起身,梳洗著裝準備出門上班,並在八點整準時出現在驗屍間。

其實周子瑜當初也曾想過去考探員一職,只是不會撒謊又有些單純的她應該在第一關偵訊就會被刷下來,最後只好報考驗屍官一職。

木著臉替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觀看俞定延解剖名井南案件中的被害人,周子瑜雖然被約束不能與名井南負責同一起案件,卻不代表她不能幫忙。

屍體沒有打鬥的痕跡,只有額前被子彈射穿的彈孔,連部分的肌肉與神經都沒有緊繃的跡象,說明被害人根本是在無預警的情況下被射殺,根本連讓身體驚慌的時間都沒有。

周子瑜與俞定延同時嘆氣,又同時啜著手中的咖啡。不能幫上忙的感覺糟透了。

沒有其他案子可執行,周子瑜有些無聊的看看手錶,十點半,距離名井南離開去找目擊者已過快五小時,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吧?如此想著,周子瑜站起身搭乘電梯往名井南所在的辦公室走去。

「嗨,周子瑜。」一進去,坐在電腦前打字的孫彩瑛就朝周子瑜熱情地揮手。

周子瑜向孫彩瑛點點頭,巡視辦公室發覺只有她一人。

沒等周子瑜開口,孫彩瑛就自顧自的報告:「志效昨晚熬夜搶救檔案,早上才回去休息,多賢和妳家的南去找目擊者了。」

對於其他隊員的調侃,周子瑜面容毫無波瀾的輕聲發問:「還沒找到嗎?」

「她們半小時前才回報說已經接到人了,應該在回來的路上吧。」

此時,孫彩瑛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她迅速接聽起來。

「......怎麼會這樣?她們人呢?......好,我馬上到。」

見孫彩瑛掛了通話還驚魂未定的神情,讓一旁的周子瑜頓時感到十分不安。就在她張嘴準備發問時,孫彩瑛含著淚液的雙眼突然望向她。

「妳、妳快趕去醫院!」

聽到『醫院』兩個字,再配上孫彩瑛突如其來的表現,周子瑜立刻就明瞭電話那頭傳來的訊息。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周子瑜迅速轉身衝出辦公室。

而留在辦公室的孫彩瑛又撥了通電話給金多賢的戀人湊崎紗夏和剛剛才回家休息的朴志效,敘述完後她掛上電話,不斷地深呼吸止住淚液。片刻,她拿起桌上的紙筆與錄音機往偵訊室走去,目擊者應該已經被其他同仁送過去了。


周子瑜是被放心不下她的俞定延開車送到醫院的,即使周子瑜一路上的表情都異常淡定。

兩人到急診室,詢問了下將兩人送到醫院的其他探員當時的情況。那個其他隊的探員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接獲支援的通報趕到現場就發現金多賢摀著大腿上的槍傷坐在腹部中彈的名井南身邊,兩人不遠處還躺了一具男性屍體。

據意識清醒地金多賢敘述,那個男性死者是來殺目擊者的。當時男子躲在暗處,朝準備上車的目擊者開槍,被精明的名井南開了車門擋開子彈。見沒殺死還曝光行蹤的男子趕忙逃跑。金多賢與名井南追上去,兩人對這段的地勢並不熟悉,男子躲藏在廢棄的倉庫中有地理優勢,在槍林彈雨間,名井南被對方射中腹部,金多賢被射中大腿,而男子則被金多賢射中胸膛當場斃命。

目擊者被前來支援的探員之一送回局裡偵訊,剩下的這名探員則留在急診室等候。俞定延謝過那位探員,拉著低頭沉默不語的周子瑜坐到一邊的長椅上等候。

「會沒事的。」俞定延輕拍周子瑜的頭頂安慰著,心裡卻不禁驚奇著對方居然在這種情況還依然面不改色。

只是周子瑜現在腦內亂哄哄的,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腦中不斷模擬方才探員報告的情景,男子是從多遠的距離射中名井南的?到場時名井南已經昏迷多久了?遭射擊毀壞的部位有多少範圍?

思緒間,周子瑜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雖然有醫師執照,但她的職業終究還是以屍體為伍的驗屍官。而她現在分析地這些,是不是把名井南當成了屍體在處理呢?

想到這裡,周子瑜握緊拳頭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內心不斷告誡自己要保持冷靜,以至於當看見名井南被推出急診室蒼白著臉昏迷不醒時,周子瑜依舊面無表情。

執行手術的醫生告知周子瑜,子彈傷及右側胃部及右小側肝臟,失血過多一度造成休克,目前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保守估計應該等麻藥退去時病人會被疼痛驚醒,到時再按鈴通知醫生來施打止痛劑即可。

醫生站在原地等了等,見周子瑜沒有任何疑問或是任何表示,交代後續的看護作業及飲食須知,才微微欠身轉身離去。

等醫生離開,病房內頓時陷入寂靜,只剩下插在名井南喉中提供氧氣的機器運作聲。受傷的金多賢住在隔壁病房,俞定延應該正在醫院大廳門口等著趕來的湊崎紗夏。

周子瑜緩緩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病床上戀人瘦弱的身子吃力地微弱起伏著,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下。

一滴接著一滴,周子瑜最終泣不成聲。她本就不是個善於表達情緒的人,只有在名井南面前她才能無顧忌的嶄露自己的情感。

雖然周子瑜沒有經歷過槍傷,但她到底還是醫學系的,那些傷該有多疼啊。儘管照目前看來確實已脫離險境,但她還是止不住地心疼。

更何況名井南半年前才被試圖逃逸的嫌犯開車撞傷,右側肋骨和右邊小腿都被撞斷,留下不少後遺症。

周子瑜就如此呆坐在椅子上注視著名井南昏睡的面容,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等到名井南的眼皮輕輕顫了下,她才趕忙直起僵硬的身子微微站起來。

周子瑜看著原本藏在眼瞼後的兩顆黝黑光潔眼眸,此時卻像藏在霧中般失了光澤,毫無神采。周子瑜靜靜地看著它們出現幾秒,沒多久又再次消失在眼瞼後方。

撐著身子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已闔上地雙眸,周子瑜哭過有些紅腫的眼眸黯淡幾分,隨後她傾下身將唇很輕柔的貼在名井南冰涼的額前。

「我很想妳。」周子瑜啞著嗓低喃道。所以拜託快點好起來。


同隊以及一些比較熟識的同仁都有來病房探視。金多賢在住院一天後就被湊崎紗夏接回家休養,四人小隊報了兩名傷患,這段期間沒有再被分派其他任務,所以在周子瑜去局裡上班的時間都是由朴志效或是孫彩瑛輪流照顧名井南。

那名目擊者道出了案發當時的經過。是一名被寵壞的富家公子到便利店買東西,嫌店員動作太慢,在對方轉身去拿身後的菸盒時掏出他爸爸買給自己的手槍,趁對方轉回身地一瞬間扣下板機。

而問到目擊者為什麼不主動投案,他怯生生地表示當時太害怕了才會選擇躲藏。

被逮捕到案時,那名公子哥毫無悔意,還咒罵著同樣被逮捕的父親請了個三流殺手,暗殺目擊者不成才導致被捕。

公子說這句話的時候周子瑜正巧經過。眼睛直直注視著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他面前,舉起拳頭就是一拳揍在對方臉上。之後不管對方的哀號及自己手骨的疼痛,又執起拳頭打在對方父親的鼻梁。

『不會教育,就不要生下來。』顫抖著留下這句話,周子瑜就被其他同仁帶到長官室,無意外地被記了兩支警告。

在目睹過憤怒的周子瑜後,之後所有探員見到她都會微微欠身。

而名井南顯然是沒聽見自家戀人的哀求,之後又昏睡了好些天。

名井南原先插在口中的呼吸器已被取出。當她終於肯睜開美眸時,周子瑜正趴伏在病床邊,手持著棉花棒和裝滿水的紙杯替她餵水潤唇喉。

兩人視線相交,周子瑜緩緩停下手上的動作,睜著明眸大眼望著名井南。而名井南則是一見到自家愛人的容顏,臉上就不自覺露出虛弱地淺笑。

周子瑜卻笑不出來。她將手中的東西擱在檯子上,趴在床邊的身子又更加挨近名井南。

「疼嗎?」

名井南笑著吃力地緩緩搖頭。

「餓嗎?」

再次搖頭。

「睏嗎?」

又是相同回應。

周子瑜靜靜注視著名井南。傷口因為發炎而引起低燒造成她面頰異常的紅潤,光潔的額頭被冷汗浸濕使瀏海緊貼在上面,勉強睜開的雙眼眼白有些發紅,眼皮顫抖著顯示它的主人正極力克制不要閉上。
說謊的騙子。如此想著的同時,周子瑜默默地擰了下大腿,阻止自己再次用"醫師"的身分審視自己的愛人。

「我很想妳。」沉默片刻,周子瑜細聲重複表達出前幾天沒能告知名井南的思念,唇輕輕落在對方發熱的面頰上。

名井南微啟的雙唇動了動,半晌才硬是吐出了句細微且跑調的道歉:「對不起......」

這聲道歉直觸動到周子瑜的心坎裡,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

有人說女人是水做的。周子瑜第一次聽到時,只毫無情趣地想著人體確實有百分之七十是由水所組成。如今因為名井南,不愛哭的她一個禮拜內竟然哭了兩次。連她自己都感到訝異。

搖搖頭,周子瑜將唇慢慢移向名井南略乾裂的蒼白薄唇貼上去,再次低柔地說道:「所以妳要快點好起來。」

名井南微微噘起唇以示回應,方才能說出句話已消耗她許多力氣,眼神也有些渙散。

按了床頭的通知鈴,周子瑜緩緩直起身,用衣袖將面頰上的淚液全數抹去,並在醫生護士進到病房時再次擺起撲克臉。

周子瑜的許多情緒都只因為名井南而產生,她也只願意向名井南嶄露。

 

(完)

arrow
arrow

    飄飄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