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 The Rainbow (娜米)

 

「記者現在所在的位置是xx路與oo路的交岔路口,稍早前一輛停在路邊的小客車突然爆炸,車上的兩名乘客皆當場喪命,附近店家的玻璃都被震碎,不過沒有其他路人傷亡。死者的身份經過查證確定是此次在議會上宣稱會將國內黑手黨通通剷除的A議員及他的一名助理,警方合理推測這次的爆炸事件與黑手黨脫不了關係——」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一個人影從記者身旁走過闖入鏡頭中,快步走向已被警方圈圍起來的爆炸現場。

「剛剛經過鏡頭的人正是這次在議會上也大力提倡將黑手黨一網打盡的年輕議員林娜璉,她目前正在現場與警方做詢問,想必這次的事件會重創他們黨內的正義勢力。」

距離現場一公里外的名井南點起手中的涼菸,視線緊鎖在不遠處正積極與警方談論的林娜璉身上。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直到快燒到手指,她才將煙蒂扔在地上。

又在望了林娜璉一眼,名井南隨後轉身,上了自己全黑的羅密歐揚長而去。


林娜璉被三名保鑣包圍在中間,四人快步走出議會廳。距離上次黑手黨的威嚇事件已過一週,林娜璉在這段時間卻絲毫沒有減緩行動,依舊積極進行要將黑手黨剷除的可能工程。

正準備隨著護衛上車時,林娜璉眼尖的瞄見一抹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驚喜地瞪大雙眼,儘管還有些不確定,她還是不顧保鑣的勸阻,上前拍拍對方的肩膀。

「名井南!」遲疑的叫出對方的名字,林娜璉想想又改成問句:「妳是名井南對吧?」

名井南轉過身面向林娜璉,表情有些呆滯。愣了良久,她才趕忙露出微笑:「妳是林娜璉?」

「對啊!好久不見!」林娜璉欣喜的張手環抱著名井南的肩頸開心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妳!」

緩緩抬起雙手輕抓著林娜璉抱著自己的手臂,名井南柔聲開口:「是啊,好久不見。」

鬆開手退後一步,林娜璉臉上的雀躍絲毫不減:「妳過得好嗎?」

「妳現在有時間嗎?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餐?」沒有直接回答林娜璉,名井南轉而提出用餐的要求:「在馬路上不好久聊,不過如果妳不方便的話……

「不不、我也還沒吃飯,晚上也沒什麼事了,一起吃吧。」

注視著林娜璉與保鑣商討的背影,名井南隨意掃視視線內所有的街道巷口,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影。

兩人在議會附近的西餐廳用餐。在帶位時,名井南特別要求坐到最內側的位置,林娜璉也不疑有他得接受了。

「妳還沒有回答我呢,最近過得好嗎?」切了塊牛排放入口中,林娜璉語氣關切的繼續稍早前的詢問。

「我在一家律師事務所上班,還不錯。妳呢?」細細咀嚼眼前的沙拉,名井南柔聲回應。

「律師啊,真沒想到妳會成為律師。」林娜璉欣慰的點點頭:「我目前正在議會工作呢。」

「我知道。」名井南注視林娜璉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冷冽,只是林娜璉並未察覺:「最近報紙上都是妳的消息。」

「既然有看報紙,怎麼沒想過來找我?」林娜璉失落的鼓起面頰委屈地問著。

「妳不該繼續下去的。」看著林娜璉的可愛表情,名井南的目光頓時柔和些,答非所問的低喃道。

「繼續什麼?」

「黑手黨的計畫,妳該停手了。」

「啊,妳在擔心我。」林娜璉放下手上的刀叉微笑道:「不過我沒辦法停止,放心,那些保鑣二十四小時都緊跟著我,會沒事的。」

「妳的那些保鑣看起來不是很可靠。」

「怎麼說?」

「他們如此輕易的讓我接近妳。」

林娜璉終於注意到名井南眼眸中那一絲不尋常的波動。她驚慌的別開眼:「什麼意思?」

「黑手黨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林議員。」

「妳的意思是,妳是黑手黨嗎?」語音顫抖著,林娜璉再次抬起頭對上名井南的目光,故作鎮定的與她直視著。

兩人四周的空氣凝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名井南率先低下頭輕笑出聲。等到她再次抬起頭時,眼中的冷意已消失無蹤。

「我看起來像嗎?」名井南伸手拿起紅酒杯輕啜一口,隨後又笑道:「況且,今天是妳先接近我的,璉。」

這聲輕喚使林娜璉緊繃的神經立刻鬆懈下來,頓時感到有些疲憊。

「以前的可愛跟屁蟲去哪裡了?」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林娜璉也拿起酒杯喝了口:「妳也改變太多了,南。當律師的都這樣嗎?」

「妳倒是沒什麼變呢。」名井南一手撐著頭露出淺笑道:「還喜歡彩虹嗎?」

「當然!沒想到妳還記得!」雀躍的伸出手背,林娜璉向名井南展示自己的彩虹色指甲:「彩虹很美,不覺得嗎?」

抿著唇,名井南緩緩伸手先輕撫林娜璉纖細的指節,再沿著手指滑向亮眼的指甲彩繪,卻在指尖碰觸到彩虹時像被燙著的樣子迅速縮回手。

「很漂亮。」勉強擠出笑容,名井南又喝了口紅酒:「很適合妳。」

用完餐後,名井南婉拒林娜璉送自己回家的提議,兩人互相留了聯絡方式,在林娜璉不斷吩咐著一定要保持聯繫的話語中分開了。

望著林娜璉的車揚長而去,名井南隨後也注意到,不遠處的轉角,有一輛眼熟的藍色賓士。車上的人搖下車窗,對著名井南的方向招招手。


名井南無力地跪在地上,雙手被兩名黨員抓著才得以支撐起上半身。

「還是不肯招出妳跟議員說了什麼嗎?」

名井南倔強的不吭一聲,對方面無表情的又用力地踹了一腳在她的腹部,使她疼的屈身乾嘔著,少量鮮血伴隨著口水滴落至大理石地板上。

沒等名井南喘過氣,對方粗魯的一手扯著她後腦勺的髮絲迫使她抬起頭,另一手握著手槍將槍口狠狠抵在她的額前。

「我雖然對妳父親有承諾,但仗著自己父親對黨有貢獻就認為擁有免死金牌嗎?別以為我不會殺妳!」

名井南嘴角淌血,勉強打起精神直視著對方帶有威嚇的面孔,依舊不發一語。

罵了句髒話,對方朝著天花板開了一槍,隨後將灼熱的槍口又再次按在名井南的額前:「說!」

槍口灼燒著名井南的額頭,冒出的白煙醺開她的淚腺,但她始終睜著雙眼注視著前方的人。名井南想繼續反抗,卻知曉如果自己死在這裡,一切都結束了。

……我只是勸告她,不要再執行剷除黑手黨的作業。」

「憑什麼妳去干涉這件事?」見名井南終於開口,對方將槍口移開,果然白皙的前額被燙出一個火紅的印記,還泛著血絲:「妳只是黨內的律師!搞清楚身份!」

「她與議員好像是舊識。」一旁其中一名黨員突然開口通報。

「喔?」對方鬆開扯著名井南頭發的手,表情與語氣有些平靜緩和下來:「原來如此啊。這我可以理解,畢竟我們黑手黨最重視人情。

不過,該勸的都勸了,議員要是再繼續,也不能怪我們了,對吧?」

一旁的黨員都點頭附議,名井南仍舊悶不吭聲的直視著對方。

「好了,回去上藥休息吧。之後妳就別再介入這件事,知道嗎?」拍拍名井南的頭頂,對方吩咐抓著她手的兩人將她從地上跩起來站直,又再說了一次:「知道嗎?」

言下之意即是,要是再介入,必殺之。

名井南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與死,只是在與林娜璉重逢後,她似乎又找回自己的生存意義。

所以儘管現在她點著頭表示退讓,內心的守護之情卻堅定無比。


室內昏暗狹小,窗簾遮蔽嚴實,整個場所密不透風,房內卻瀰漫濃郁的茶香。林娜璉雙手捧著剛泡開的熱茶輕啜飲著,腦內的思緒漸漸隨著冒起的縷縷白煙飄向別處。

自從公開表明會盡全力剷除國內猖狂的黑手黨後,林娜璉將公事處理完,剩下的時間就得將自己藏匿在戒備森嚴的居所。

想起名井南提及過的彩虹。林娜璉一直都很喜歡彩虹,只是在從正義與自由做出選擇後,她不得不放棄仰望天空欣賞的能力。不過,彩虹確實是她排在她眾多喜愛的事情的最尾端。

兒時的名井南一直都認為林娜璉深愛彩虹多過任何事物,抱括自己,卻不知道林娜璉喜歡很多事情都大過彩虹,也包括名井南。

林娜璉的父親三年前被黑手黨內部糾紛意外捲入其中,導致無辜的父親因此喪命。林娜璉發誓,即使黑手黨消滅不了,起碼也要抓住殺害自己父親的人。

斷絕與其他家人的聯繫,進入議會當官執政,這行業是年少時林娜璉最嗤之以鼻的工作,而她現在卻投身效力於此,只為了她心中所謂的正義,以及一絲絲的恨意。

林娜璉飲著茶,清甜爽口,使她思緒轉個彎,腦內浮現名井南的面容。

林娜璉從未想過自己如此幸運的能再次遇見名井南,準確來說,她訝異相遇之時如此之快發生。

林娜璉加入議會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希望能上報,好讓名井南發現她。她也曾試過動用自己的官職去搜尋對方的下落,無奈只單靠名字實在困難。

再次相遇讓林娜璉欣喜萬分,只是對方似乎並不與她相同。那日互留聯絡方式後,林娜璉傳的訊息或是撥打的電話,名井南一概無回應。無聲無息的像是消失般,令她感到些微恐懼,怕對方是否已被那些虎視眈眈想殺掉自己的黑手黨盯上了。

林娜璉思及此,起步走向門邊敲兩下,門上的一處通口被拉開,一名保鑣的面容從中冒出。

「幫我調查一下名井南,看她是在哪家律師事務所。」林娜璉用著氣音般的音量吩咐道,外頭的保鑣點點頭,隨後緩緩拉上木板關閉通口。

緩緩走回原位,林娜璉將空的茶杯輕放置在水槽。

現在,她只能等待。


「妳的臉怎麼了?」

看見名井南風風火火的朝自己快步走來,林娜璉除了驚訝,還有一絲憤怒。她制止一旁保鑣的護駕,順從的被名井南拉著走。

名井南的額前貼著紗布,面頰上青青紫紫,握住林娜璉的手纏繞著繃帶。她不發一語的板著臉,將林娜璉又拉回她才剛離開的議會大廳。

「妳必須馬上停手。」兩人躲藏在大廳某根石柱的後側,名井南微皺著眉悄聲朝林娜璉低語道。

「是那些黑手黨找上妳了嗎?是他們打得對嗎?」雙手緊抓著名井南的手臂,林娜璉怒火中燒。

才剛與名井南重逢,不到五天對方就被波及甚至被打得傷痕壘壘,林娜璉現在只想衝出大廳和這城市裡的所有黑手黨拼命。

讀懂林娜璉眼中的憤怒與自責,名井南沈默片刻,才決定開口。

「娜璉,我是黑手黨的一員。」

這成功讓林娜璉冷靜下來,她愣愣地望著名井南的面容,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妳在跟我開玩笑吧?」

「黨內已經有人查到妳的居住地,準備在明晚襲擊,今晚就會有人在入口處的花盆下設置炸彈,用來阻斷逃生口。」名井南呼了口氣:「而殺害妳父親的黨員,十天前就被其他內部的黨員殺死了。」

名井南最後的話語讓林娜璉的怒意徹底冷卻。她不發一語的盯著地面,思緒混亂。

良久,林娜璉才輕聲開口,語帶自嘲道:「這段期間我到底在幹嘛?努力復仇這麼長時間,對方居然這麼輕易就死了,不覺得很可笑嗎?」

「恨到最後,換來的都只剩空虛。」名井南抬起手輕撫林娜璉的面頰柔聲道:「所以,停手吧,現在就上樓擬出新聞稿,告訴大眾妳會放棄剷除黑手黨。」

林娜璉卻搖搖頭:「即使我不恨了,我所追求的正義也不容許我收手。」

「即使會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妳不是也一樣嗎?」林娜璉輕笑反問,握緊名井南的雙手,像是一鬆手對方就會從眼前消失一般。

這次換名井南低著頭沈默。

儘管調查黑手黨的資料還十分不齊全,但林娜璉不用想也知道名井南一身是傷再次跑來勸告自己,回去的下場必定十分淒慘。

「我們逃跑吧。」林娜璉突然拋出一句話,她將名井南更拉近自己,使兩人身體更加緊貼:「一起逃得遠遠的,讓那些黑手黨找不到。」

出乎意料的,名井南在林娜璉的注視下點點頭。

「逃吧,至少唯有活下去,才能製造各種可能。」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一小時後在議會廳的大門會合!」

「太顯眼了。」名井南搖搖頭:「約在我們相識那棵柳樹下吧,我們常去那觀賞彩虹,妳還記得嗎?」

「柳樹嗎?當然記得,只是那裡有點偏遠,從這大概要花兩小時車程。」

「那就約三小時後,在那會合。」

「好吧,就這麼說定了,妳一定要來喔!」

「好。」名井南終於在林娜璉面前展露笑容。

得到回應,林娜璉鬆手,並給予擁抱。


「為什麼會有這則新聞稿?」站在自家客廳,林娜璉抓著手機朝著對面的人破口大罵,以往在這個場所都得保持輕聲細語的習慣,此時已被她遠遠拋在腦後。

「不是議員您傳來的嗎?」電話另一頭的助理被罵的不知所措,委屈的解釋:「筆跡是議員的字跡啊,還有您蓋的簽章呢。」

林娜璉粗魯地掛了通話,焦躁的抓了件風衣開門衝出去,對著急忙跟在自己身後的保鑣焦急的命令道:「開車送我去釜山!快點!」

不安的坐在後座,林娜璉不停的輸著短訊,內心抱持著微弱的希望,祈禱著名井南會回覆自己。

兩小時的車程對於林娜璉是加倍漫長。見到了兒時陪伴自己的高大柳樹,卻少了另一個陪同自己成長玩耍的人影,林娜璉再無欣喜,只剩滿滿的惆悵與不安。

而就在此時,名井南真的傳訊息過來了。林娜璉趕忙焦急的點開查看。

『璉啊,對不起。彩虹,沒辦法一起看了,對不起。』

短短幾個字,並無更多,卻徹底激怒林娜璉。怒氣無處發洩的她只能奮力的將手中的手機砸在地上,導致鏡面破裂毀損。

不安化成絕望,林娜璉的淚水潰堤,背靠在柳樹上泣不成聲。

妳以為這麼做我會感激妳嗎?

妳以為假冒我的名義發稿,我所維繫的正義感就不會受到影響嗎?

妳以為對不起都是該被原諒的嗎?

「我不會原諒妳......永遠都不會......這個大傻瓜......」

 

(完)

arrow
arrow

    飄飄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