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仿佛是大地的願望。
它藏起了太陽,而太陽原是她所呼求的。
The mist is like the earth"s desire.
It hides the sun for whom she cries.
--泰戈爾

 

 

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朴志效在高中時全家移民到日本。到她大學畢業前,家裡再次決定回到韓國生活,而朴志效選擇留在日本獨自打拼。

做出在異地生活的決定基於很多因素,最主要還是因為朴志效太喜歡日本的生活環境和文化。不是嫌韓國不好,只是國外的月亮總是比較圓,新鮮感促使朴志效留下,當然這也要感謝她的兩名好友大力支持。

外國人在日本找工作還是很需要靠關係的。要不是名井南的律師同事當時因為韓劇的關係想學韓文,朴志效應該永遠都想不到一個日文系畢業的學生還可以在日本的補習班教韓文。

從準備教材,試教,到真正可以獨自上課,朴志效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熟悉補教行業的生態。而她的兩名好友也都很義氣相挺,報名一整年學期的夜間班,支持並陪伴她一起上課。

因為學生的年齡層普遍都成年,有些甚至比朴志效還年長,讓她在教學上受到許多挫折,但她沒有輕易放棄。當時她還和同樣從事補教業的平井桃合租一間套房。名井南因為某些因素,加上工作地點偏遠,只有在少數假日才會來借住。

佐藤光是朴志效其中一學期的學生。

讓朴志效有記憶的學生不多,畢竟她只是個補習班,無關升學壓力,多半都只因為興趣或第二專長而學。會記住佐藤光也只因為他的追求,以及之後交往的三年時光。那段記憶如今也只是一塊污漬,讓朴志效想忘也忘不乾淨。

分手後的生活沒什麼太大變化,頂多是租屋處因為清掉了些物品變得寬敞許多,朴志效繼續著她的異地生活之旅。

直到三個月後的某天,她收到一封從名井南手機傳來的訊息,她的人生才又開始起了變化。

『我不行了』

課堂中場休息時朴志效看到這封簡訊差點沒嚇個半死。訊息是在一個小時多前傳來的,那時課堂才剛開始。

朴志效不斷的回撥、傳訊息,都沒人接。之後她改撥給平井桃,對方也沒接。眼看休息時間快結束了,朴志效一時也找不到同事代班,於是她匆忙留了條詢問訊息傳給平井桃後就趕回去上課。

之後的課程上的很心不在焉,朴志效索性辦了場隨堂考讓學生寫,自己則緊盯著手機,生怕遺漏掉任何一條訊息。

終於,在快下課的前十分鐘,平井桃傳了條訊息來。

『南在我這』

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朴志效呼出口氣,趕忙回傳。

『怎麼回事?突然傳那種嚇人的訊息』

『她和家人出櫃了』

愣愣地望著這條短訊,朴志效迅速看了眼時間,不顧學生的哀號草草收齊他們的試卷,宣布下課後她就拎著背包直奔向平井桃的租屋處。

平井桃的住處離這不遠,擠了兩站地鐵就到了。朴志效趕到的時候平井桃正準備送她的男朋友離開。

粗略的打了招呼,朴志效也沒心情去細看對方長相來替自己單薄的記憶加深印象,沒等平井桃多說什麼,就匆匆脫了鞋跑進房。

名井南正在平井桃堆滿絨毛娃娃的床舖上熟睡著,密閉的空間中瀰漫著淡淡的酒氣味,讓朴志效的眉頭不自覺得皺起。

因為過敏的關係,名井南很少喝酒,且她也不太能喝,容易宿醉的體質讓她有幾次幾乎都快下不了床。

雖然知道這次事出有因,朴志效還是有些氣惱。但看著名井南不自然紅潤的臉頰以及眼睫毛沾著的細小水珠,她卻又感到無比心疼。

「妳要不要喝點什麼?」沒多久,送男友離去後歸來的平井桃靠在門邊輕聲問道。

朴志效搖搖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說她再也無法忍受父母一直為自己安排相親對象,還動用鄰居三不五時催促她要趕快找個好男人嫁掉。」

這件事朴志效是知道的。名井南雖然不常抱怨,卻有提過幾次自己的父母每幾個月都會為她安排相親讓她很厭煩。

「上星期的相親對象被南一直回絕繼續見面,氣憤的直接跟南說「不要以為長的漂亮就很了不起」之類的攻擊話語。聽說不只一個這麼說她了。」

朴志效的胸口緊了一下。這件事她從沒聽說過。

「所以她就跟家人出櫃了?因為不想再遇見這些人?」

「這是其中一點。」

平井桃在床尾盤腿坐下,朴志效注意到她的臉頰也紅通通的,看來也喝了不少。

「還有其他原因?」

「她遇見了一個女生。」

朴志效愣了一下,有些呆滯的重覆道:「遇見一個女生?」

「南說是工作上認識的,對方主動要了她的聯絡方式,會傳訊息關心她,挺聊得來的,兩人好像還單獨出去過幾次。」

「是嗎...」

「她應該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女生,居然還為了她和家人出櫃。」

「她家人不接受?」

「當然不行!南的爸爸氣死了,直接不認她是自己的女兒,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南最後決定離開家,想說給彼此冷靜的時間,她的父母就揚言要凍結她的銀行帳戶。好在南說她自己有偷偷辦一個自己名字的戶頭,裡面有些存款可以救急。」

聽平井桃這麼一說,朴志效才注意到床旁放有一個輕便行李廂。

「她被趕出家門了?」

「嗯...她說是離家出走,不過妳要那麼說也是沒有錯的。」

室內陷入片刻寂靜,清醒的兩人不約而同的注視著在床上熟睡的好友。

「妳知道嗎?」不知道過了多久,朴志效突然出聲。

「嗯?知道什麼?」平井桃疑惑的望向朴志效。

「南有喜歡的女生,妳知道這件事嗎?」

「之前有猜測過她是不是戀愛了,但我沒有問,是她今天主動提起我才確認的。」

朴志效感覺喉嚨發緊,使她發出的笑聲有些顫抖:「這個人搞什麼...有喜歡的人也不說,也不找我們商量,突然和家裡出櫃還離家出走,是不把我們當朋友嗎?」

平井桃靜靜的看著朴志效:「妳在生氣嗎?」

「我當然生氣!妳不生氣嗎?」朴志效的聲音不自覺得提高:「我們是她的好朋友,替她保守秘密這麼久,她卻說出櫃就出櫃,搞得自己渾身是傷,家人也不接受她,這樣真的好嗎?」

「她不快樂啊。」相比於朴志效的激動,平井桃的聲音過於柔和:「我知道妳生氣是因為心疼她,但要明白,南她也忍的很辛苦。」

平井桃說的沒錯,這些事情朴志效其實都明白,但她的內心就是會控制不住的感到不安。

就像是珍藏已久的寶物被別人發現般,感到無比焦慮。

 

 

(待續)

 

 

久違的後記:只是想說,出櫃真的需要勇氣。它會讓你變得特殊,即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arrow
arrow

    飄飄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