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臨近午休時刻,娜璉正整理著稍早開會統計出來的報表,目光卻時不時的望向放置在鍵盤旁的手機。

坐在她旁邊的同事倒茶水回來看到了,一臉八卦的湊過來發問:『妳在等男朋友的電話嗎?』

娜璉被突如其來的發問嚇了一跳,尷尬的笑著:『是啊......算是吧。』

『既然這麼想他,幹嘛不直接打給他?』

『不好啦,她現在應該在忙。』娜璉將散在桌上的文件堆疊好,心不在焉的回道。

對方露出了然的表情點點頭:『唉呦,沒想到妳這麼賢慧,但至少可以傳個簡訊吧,不會打擾的。』

禮貌的朝著對方露出微笑,娜璉隨後假裝深了個懶腰輕聲道:『再說吧,現在先填飽肚子要緊。』

『已經午休了嗎?那我先出去吃飯啦。』隔壁同事拿起擱在桌上的錢包朝娜璉揮揮手。

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內,娜璉沮喪的將背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娜璉已經三天沒有聽見名井南的聲音了。沒辦法,只要一到換季的時間,名井南的工作室就會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她還是會在娜璉睡前抽空傳簡訊報告她一天的狀況,只是娜璉還是忍不住想傾聽對方小萌音的慾望。

娜璉從不否認自己無時無刻都十分想念名井南。想念她輕喚自己名字的呢喃、想念她緊握自己雙手的炙熱、想念她輕觸自己雙唇的柔軟。

但她從來就不敢讓名井南知道。

娜璉曾在被名井南表白過後跑去找多賢尋求協助。

『喜歡的話,就在一起啊。』多賢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隨即又急忙補上一句:『但記住,別像對平井桃那樣太黏人,會嚇著人家。』

娜璉將多賢的忠告謹記在心,她在自己身前畫了道線,並時時刻刻叮嚀自己不要越界,總是要在對方有需要時再及時出現就行了。

而這段感情也經營兩年多了,或許這樣的相處方式是可行的吧。娜璉即使有時會覺得孤獨,還是會這麼安慰自己。

就在此時,放置在桌上的手機發出聲響。名井南打來了。

娜璉深吸了口氣,不想太快接起而顯得自己很渴望。等到響到第四聲,她才緩緩按下通話鍵。

『喂?』

『是我。』電話那頭傳來名井南平穩柔和的嗓音,娜璉懷念的閉上眼睛細聽著:『吃飯了嗎?』

『還沒呢,正準備出去妳就打來了。』

『抱歉,耽擱妳用餐了。』

腦海中浮現名井南慌張的神情,娜璉輕笑出聲:『妳呢?有沒有乖乖吃飯啊?』

『吃過了。』名井南的聲音頓了頓:『娜璉,今天晚上有空嗎?』

『有喔,妳要約我出去嗎?』娜璉打趣的問道。

『是啊,』對面語氣依舊平靜:『妳願意嗎?』

『好,那地點妳再跟我說。』

『嗯,快去吃午餐吧,晚上見。』

『晚上見。』

娜璉放下手機,雖然內心感到滿足,卻在最深層的一處感覺不踏實,感覺好像少了些什麼。晃晃腦袋,她趕忙拿起錢包起身離開辦公桌出去用餐。

下午的上班時間對娜璉來說十分漫長,名井南在四點多的時候傳了一家餐廳的地址過來,是一家較靠近首爾市中心的餐廳,距離娜璉或是名井南工作的地方都有段距離。

娜璉盯著那串地址眉頭緊皺。名井南與自己相約的地點通常都是在兩人的辦公地點附近,偶爾對方會訂一些位在首爾的高級餐廳,但每次都會事先趕到娜璉公司主動接她過去,像這種傳地址來讓娜璉自己前往的案例可說是第一次,這使的她內心的不安漸漸擴大,接下來到下班前的時刻她都無心專注在工作上,一直到隔壁同事拍著她的肩告知可以走人時才回過神。

是多心了嗎?娜璉慢慢步出地鐵一邊思索著。但每踏出一步,她的內心就越抗拒著前進。然後,就在轉角處,她看見了。

名井南與一個娜璉從未見過面的女子站在街角的路燈下,兩人面對面的談論著什麼,陌生女子搖頭晃腦的激烈說著話,名井南一隻手握住對方的手時不時的點頭回應。這時,女子突然低下頭,而名井南就在娜璉震驚的注視下,伸出手主動將對方擁入懷中。

在娜璉認識名井南的這三年內,她從未看過名井南與其他人這般親密接觸過,無論是異性或是同性。所以即使名井南在與娜璉交往時追求者依然不減,娜璉還是對名井南感到放心。

而如今娜璉卻撞見她從未幻想會出現過的場面,使得她腦筋一片空白。

或許這一天真的出現太多巧合了。

像是娜璉一心只想走上前質問兩人的關係而未注意到正好有一輛車從另一邊的轉角駛來;又或是這位與名井南熟識的女子剛好在出差來首爾工作的這天得知自己在日本的男友劈腿了;也可能是娜璉種種不安的起因都只因為名井南未在掛上電話之前傾訴那句她一貫會主動說出的情話:我愛妳。

總之,結合著上述的種種因素,加上娜璉自我內心的不安與掙扎,促使她的潛意識帶她回到最初開始認識愛情的時候。

只是,記憶可以倒回、可以暫留,那時間呢?


娜璉緩緩睜開雙眼,意識還有些朦朧不清,耳內嗡嗡作響迫使她痛苦的悶哼出聲。

平井桃擔憂的面容從娜璉視線一角冒出:「娜璉!妳醒了嗎?」

「嗯......」輕捶著脹疼得額頭,娜璉語音沙啞的發聲回應。

「那我去跟南她們說娜璉醒了。」平井桃對著定延說道:「妳留在這裡陪她。」

南......名井南......

突然憶起稍早前發生的一切,娜璉趕忙伸手抓住平井桃的手將她拉回來:「南、南她還好嗎?」

不只平井桃,就連站在一旁的定延此時都目瞪口呆的望著娜璉,兩人之後不約而同地環抱住娜璉喜極而泣。

也不知道相擁多長時間,這時,一道聲音打斷她們:「妳醒了?」

三人先後將目光轉向此時正站在床尾處,面無表情注視著她們的人。

「湊崎小姐!娜璉她恢復記憶了!」平井桃率先鬆開雙手,高興的分享著喜悅。

「是嗎?那真是恭喜啊。」完全不受平井桃語氣的鼓舞,湊崎紗夏看了眼坐在床上一臉警戒的娜璉,隨後轉身離去並拋出一句話:「我先回去病房告訴小南林小姐現在的狀況,妳們準備好就過來吧。」

娜璉愣愣地看著紗夏的身影消失在急診室門邊,久久無法回神。

「妳別把她的態度放在心上,她只是很心疼名井南。」定延難得出聲安慰起娜璉,畢竟她也說不準這整件事情到底誰對誰錯:「對了,她是名井南的表姊,也是她告訴我們名井南生病的消息。」

娜璉的心猛地抽疼起來,她趕忙掀開被子拉著平井桃的手臂下床:「帶我去找南,快點。」

娜璉昏睡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正好是掛著的點滴快要滴完的時長。她感覺時間久的像是做了長達五年的夢,只是每一段的夢境卻又如此真實。

值班的護士剛好走過來替她做了檢查,確定沒問題後,取出手背上的針頭就告知她可以離開了。

三人又是踏著凌亂的步伐朝著1246號病房走去,而紗夏此時正站在病房門前等著她們。

「讓林小姐自己進去吧。」紗夏對著平井桃和定延輕聲說:「小南兩天前才剛動完手術,身體狀態還不是很好,讓她應付林小姐一個人就好了。」

縱使紗夏的字字句句都帶著數不盡的利刺,娜璉卻找不著理由指責。

將手搭在門把上,娜璉反覆的做著深呼吸試圖平息內心的混亂、不安與焦躁。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名井南,退卻的念頭一直不斷竄出,但她還是帶著擔憂與愧疚的心境推開了門。

在身後門緩緩闔上的同時,娜璉耳邊隱約聽見定延向紗夏詢問名井南病情的話語,但此時她只想將注意力好好集中在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南......」在前來的路上娜璉已試圖拼湊出一些較好的開場白,只是一碰上眼前的人,她卻只能輕喚著對方的名字。

「好久不見,」名井南仰躺在病床上,側過頭雙眼微睜的望向佇立在門邊不敢向前地娜璉,虛弱地吐出每個氣音:「聽說妳恢復記憶了?」

「是、是啊,」娜璉有些失望名井南對於自己重拾記憶態度是這般平靜,但想想也許是紗夏已先來打過預防針的緣故:「我都想起來了。」

名井南只是撐著眼平靜的注視著娜璉,病房內頓時只剩下運作中暖氣空調的聲響。往常兩人想處時偶爾會出現這種狀況,往往都是娜璉先找到話題開口打破沉默,如今的她卻只能站在原地內心不安地等待著。

「是嗎,那就好。」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名井南才再次緩緩開口道:「那我們,分手吧。」

儘管娜璉已隱約猜測到名井南會脫口而出這句話,等到真實發生時,那陣無助的心痛感還是讓她感到措手不及:「南,我知道這幾年我失憶讓妳受委屈了,我都想起來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娜璉看著名井南緩緩垂下眼瞼,隨後用盡力氣將頭轉向另一邊,不再看著門邊的自己:「既然沒感情了,不如分開。」

「妳......不愛我了嗎?」娜璉此時已經心痛到迫使她的話語隱隱顫抖著。

「......是妳沒愛過我。」

「我愛妳啊!」

「我累了,娜璉,好累......」名井南閉上眼,暗示著已不想再多談。她的聲音聲音輕的像團棉花,砸在娜璉身上卻疼的像塊磚頭。

在娜璉終於學會了愛情是抓的太緊會變形、握的太鬆會掙脫時,是否已沒有再次彌補的機會了?

 

(待續)

arrow
arrow

    飄飄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