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平井桃戰戰兢兢的問道:「我現在該做什麼?」

「放輕鬆。」名井南笑著輕拍平井桃僵硬緊繃的肩膀柔聲安撫著:「鍋子不會咬人的。」

「嗯...但巫師世界的倒是--」

沒讓平井桃說完,名井南伸手將她的臉轉回去面對爐火,語氣帶點嚴肅:「專心點。」

「是,遵命!」平井桃趕忙立正站好。

玩笑性的用手肘輕撞了下平井桃的腰側,名井南隨後將方才切好的香料丁遞給她:「先炒這個。」

平井桃伸手接過那一把香料,膽怯的將它們丟入鍋中,並愣愣望著它們與油花起舞。

「不害怕油爆嗎?」名井南瞄了她一眼,之後開始動手切著沾板上的蕃茄。

「油爆?妳說這個嗎?」平井桃疑惑的指著在鐵鍋裡彈跳的油水,在得到名井南肯定的頷首後,有些自豪地繼續說道︰「可別小看我,這種程度的爆炸對我們巫師而言可是小兒科。」

名井南嘴角掛著笑容翻了個白眼,不理會平井桃的滔滔不絕繼續切著菜。

「妳不相信嗎?我跟妳說,在我們製作魔藥的時候啊,如果加入錯誤或劑量不對的材料,大釜鍋就會『蹦』的一聲爆炸喔!」

「是是是。妳爐子上的東西都要焦掉了,快點攪拌。」

對於名井南不以為意的態度,平井桃不高興的嘟起嘴嘟囔著:「為什麼敷衍我?不然我下次帶來--嗚!」

還未等平井桃說完,名井南就順手拿幾粒蕃茄丁送入她的口中,堵住呼之欲出的話語。

只是在做這個舉動的時候,名井南的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平井桃嘟起的下嘴唇,溫熱和柔軟的觸感讓兩人同時僵在原地。

紅潤爬上名井南的雙頰,她趕忙低頭將切好的蕃茄丁倒入鍋中一邊含糊道:「認真點啦...」

「喔...好...」平井桃一改方才散漫的態度,開始認真地攪拌著鍋中的食材。

兩人沉默的做著各自的事,腦中想的卻是相同的。名井南快速的將剩下的食材切好倒入鍋中,轉身去洗沾板前還吩咐平井桃快點將另一個水鍋中的義大利麵撈起放進來一起拌炒了。

雖然自稱見過許多大風大浪,但平井桃對於要把麵條從滾燙的水中撈起這件事感到有些畏懼。於是趁著名井南去餐桌擺放碗筷的空檔,迅速掏出自己的魔棒準備開始施咒...

「平井桃!」名井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抓住平井桃握著魔杖的手的手臂,語氣透露著無奈:「妳就不能不使用魔法嗎?」

平井桃感到很委屈。自己是巫師啊!為什麼不能使用魔法?

但看著名井南面有難色的神情,她也只好忍氣吞聲的收起魔杖,手動的將麵條用夾子夾到鍋裡拌炒。

因為這個小插曲,現在兩人安靜地面對面坐在餐桌前,默默的吃著自己盤中的義大利麵。整個飯廳只隱約傳出餐叉碰撞著瓷盤的清脆聲響外,再沒其他聲音作伴。

偷偷瞄了一眼優雅進食中的名井南,平井桃抿著唇,手中的鐵叉無意識的敲擊著餐盤發出節奏快速的噹噹聲,而她對面的人卻充耳不聞似的繼續慢悠悠的細嚼慢嚥,像是已經與外界隔絕一般。

實在憋的心裡不舒服,平井桃鼓起勇氣放下叉子,直起身正準備張口提出發問時,卻被名井南搶先了一步。

「有什麼問題等吃完飯再說。」名井南一邊將收中剝好殼的蝦塞入平井桃微張的口中一邊柔聲道:「快吃吧。」

又是相同的觸感,這次兩人卻像沒事一般同時低頭繼續用餐。

不過沒多久平井桃就開始不停地傻笑和舔舐著嘴角,像極了一隻偷到腥的貓。

清洗好餐具、收拾好餐桌後,兩人窩在沙發上望著火爐中的豔紅火焰沉思,姿勢自然的呈現著平井桃正坐著,而名井南將雙腿橫跨在她的雙腿上,上半身依偎在對方懷中的姿勢。

就在平井桃聽著爐火燃燒木頭發出的啪啪聲漸漸感到昏昏欲睡時,名井南終於開口了。

「妳知道爆竹(Squib)的意思嗎?」名井南的嗓音很輕柔,語氣中卻帶著平井桃從前熟悉的疏離感,讓她下意識地收緊環抱住對方的手臂。

「知道,是指一個人生在巫師家庭,卻沒有一點魔法能力。」平井桃閉起眼背誦著爆竹的涵義,隨後睜開眼疑惑的望著名井南面無表情的臉龐:「為什麼突然提到...」

猶如當頭棒喝一般,平井桃突然喪失語言能力,她只能震驚的呆望著展露出虛弱微笑的名井南,瞠目結舌。

平井桃也不是從沒猜想過名井南厭惡巫師世界的原因,不過她以為原因會是很單純的,像是和巫師談戀愛後被拋棄,或是被巫師戲弄嘲笑,諸如此類的小事。

湊崎紗夏的親姊姊也是一名爆竹,光是聽到湊崎家族如何唾棄爆竹的存在,可想而知名井南遭受的歧視與厭惡不可能少到哪去。

這時平井桃的腦內突然一閃而過幾個月前朴志效曾對自己提起過一件事。

『國際魔法合作司(Department of International Magical Cooperation)前前任司長也姓名井,因為這個姓氏很少見,加上這個司長曾在主辦的活動中極力反對讓麻種參加,所以我對他特別有印象。』朴志效聳聳肩:『不過也可能只是相同姓氏而已。』

「所以...」平井桃轉了轉有些打結的舌頭,勉強問出一句心中的疑問:「妳的家人都是巫師嗎?」

名井南的頭低垂著,語調卻異常的輕鬆:「是的,但我不清楚他們現在過得如何、都在做些什麼,因為我早就被踢出名井家的族譜了。」

「但妳家裡的火爐之前還連著呼嚕網,代表他們還是會抽空來看妳,對嗎?」

「那個啊,只有我哥偶爾會來找我。」名井南輕笑出聲,眼中的孤寂消散一些卻仍霧濛濛的,看不清其中的光澤:「只不過他都是來搗亂的,像是之前花園裡突然出現的魔法蟲子,或是對著我的傢具施咒,讓它們飄浮在空中整整一天不下來等等的...我想他是想讓我不要和魔法世界脫節,只是這樣對不會魔法的我來說實在很困擾。」

平井桃張開嘴想要澄清那次花園的黏巴蟲是出自自己之手,想了想最後還是放棄了。

也許是因為她的沉默太過漫長,才讓名井南緩緩抬起頭,平靜的出聲問道:「妳會因為我是爆竹而感到羞恥嗎?」

「我?當然不會!」平井桃激動的搖頭,連帶著身體和靠在她懷中的名井南一起些微的晃動著。

平井家族在魔法世界是名門望族,親戚中只有少數和麻瓜結婚生子(但都被家族除名了),他們視自己純正的血統為榮,絕不容許有任何一絲汙點。

在和名井南交往之前,平井桃早已做好被家族唾棄的打算,雖然在巫師世界爆竹比麻瓜更為低賤,但最後結果都是相同的。

平井桃和名井南的戀情是不被巫師界所祝福的。平井桃不覺得羞恥,她只是對於對這種現象感到失望和難過。

明明巫師也沒有高尚到哪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謝謝妳,我也要和妳道歉。」名井南將頭埋在平井桃的頸窩,雙臂緊緊摟著她的後頸,像是怕她會突然消失似的小心翼翼:「我從前以為巫師都和我的生父生母那般自大狂妄、自視清高,讓我一度很痛恨妳。但後來我發現妳和他們不一樣,妳很尊重我,體諒我,理解我。妳和我也不一樣。」

「沒事。」平井桃低頭親吻名井南的頭頂,柔聲道:「我沒有妳說的那麼偉大,我會那麼做只是因為,我喜歡妳。」

「我也喜歡妳。」名井南終於抬起頭,破涕為笑:「很喜歡。」

看見名井南的笑容讓平井桃放心不少,連忙開玩笑道:「那妳以後不准限制我使用魔法喔。」

「嗯。」沒想到名井南居然同意了:「不會再限制妳了。」



「她都說不會再限制妳了,妳何必堅持要自己動手呢?」俞定延嫌惡的拿起平井桃針線織的歪七扭八的圍巾說道:「用魔法織不是更快更好嗎?」

「雖然她同意我可以使用魔法,但送禮物我覺得還是要自己來。」平井桃將圍巾抽回來沒好氣地說道。

「但她現在又看不見妳施法。」

「心意不一樣。」把妨礙自己的俞定延趕出視線,平井桃揉揉眼睛,繼續和圍巾奮鬥著。

其實理由也不光是心意這麼簡單。

平井桃前幾天曾無意(又)闖入名井南的臥室,碰巧撞見對方正在床上徒手針織著厚毛衣。兩隻食指快速纏繞著厚毛線,穩定又整齊的織出漂亮的衣服,讓平井桃頓時欽佩不已,也一瞬間燃起了自信心與好勝心。

為什麼名井南,可以自己卻不行呢?這樣想的她,開始了無限的針織地獄,以至於現在的她自信心被磨平了不少,好勝心倒是越挫越勇。

只是,看著自己針線織的極其醜陋的一隻毛線手套(一個月只織的出一隻手),平井桃打消了送親手織的毛線手套當作聖誕節禮物,改烤了一個南瓜派,外加兩束自家花園所種植的變種紅玫瑰作為補償。

二十五日一早,平井桃穿著前日聖誕夜由貓頭鷹從名井南那裡運送而來的聖誕禮物,頭頂戴著紅色的聖誕高帽,雙手各捏著要送出的禮物出現在名井南的家中。

原本聖誕夜平井桃就想偷偷從家中的聚會溜出來,無奈平井家的習俗就是不容許任何成員缺席,加上父母似乎開始起疑她頻繁的外出情況,因此只好乖乖待在家當個好女兒。

一想起昨夜明明是所有人與家庭的團圓夜,名井南卻得獨自一人窩在冷清的房內,蓋著不暖的毛毯看著不有趣的電視節目入睡,平井桃就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梳洗穿戴整齊後隻身前來。

現行術後一睜開眼見到的環境讓平井桃感到心酸,因為名井南的家中一點聖誕氣息都沒有,客廳角落的聖誕樹光禿禿的,樹下一件禮物都沒有,整個室內靜悄悄的,一點都沒有過節的歡樂氣息。

平井桃費勁的從破爛的棉質長褲口袋掏出舊懷錶看了一眼:凌晨六點十五分。

時間還早,名井南似乎還沒睡醒。平井桃抹抹鼻子,輕手輕腳的朝寢室的方向走去。

推開門,幽暗的寢室內寂靜無聲,窗簾拉得密不透光。平井桃躡手躡腳的向著床舖走去,果真瞧見蜷曲在被窩裡的名井南還在沉睡著。室內的暖氣開的充足,睡美人的臉頰被烘得紅通通的,十分可口。

平井桃緊張的拉了拉衣領,深吸口氣做足心理準備,才終於俯下身蹲在床邊動手搖醒沉睡之人。

名井南有輕微的低血壓,平井桃搖晃了許久對方才有反應。睜開眼,名井南視線和意識模糊望著平井桃的臉發楞,整整凝視了三分鐘之久才緩緩坐起身。

「早安...」口齒不清的嘟囔出聲,名井南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卻被平井桃阻攔下來了。

「早。」寵溺的捏了捏對方通紅的臉頰,平井桃順手將準備好的玫瑰花交到名井南的手中柔聲道:「聖誕快樂。」

名井南下意識的握著突然出現在手裡的物品,低下頭很努力的辨識著,卻還是徒勞無功,於是她抬起頭朝平井桃疑惑的偏頭,表情仍有些睏倦,眼神卻逐漸開始恢復光澤。

「聖誕禮物。」平井桃被名井南可愛的舉動逗得呵呵笑:「時間還早,妳再睡一下,我去把東西放好。」

也不想想是誰叫醒誰的。

名井南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沒關係,我已經醒了。」

而平井桃的笑容燦爛到和她稍早前所說的話意思南轅北轍。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寢室,不過走在後面的平井桃卻在門邊突然伸手拉住走在前方的名井南。

就在名井南準備開口詢問之前,一對溫熱水嫩的唇瓣貼上自己的,阻斷欲說出口的話語。

身為牙醫的名井南當然知道早晨的口氣通常都不好聞,於是她施了點力想推開眼前的人,沒想到卻被摟得更緊。

「別動。」意識到名井南想拒絕逃跑的意圖,平井桃唇貼著唇盡可能的含糊解釋:「妳看門上...有槲寄生...」

名井南疑惑的抬頭往上看,果真瞧見一叢紅白相間的植物黏著在天花板上,那是她昨天簡易佈置時沒看見的聖誕裝飾品,而且她還發現那株植物隱約間在慢慢生長蔓延著。

「要是在它底下的人沒有接吻的話...會帶來厄運的...」平井桃仍極力的在這種尷尬的姿勢繼續解說著,眼睛卻透著真誠:「很靈的...」

名井南不信邪的翻了個白眼,卻仍配合的與平井桃唇齒相貼著慢慢挪著步伐緩慢的從槲寄生底下移開。

直到兩人重獲自由後,平井桃才後知後覺得臉紅焦急說道:「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魔法世界的植物會出現在這裡!不是我放的!絕對不是我!」

名井南抿著唇,不說話。

「但在槲寄生底下不接吻會帶來厄運是真的喔!我之前有個朋友啊,他就很不信邪,和他的好基友打死都不願意在槲寄生底下接吻,於是之後因為一些原因,他就被魔法部通緝,被關進阿茲卡嗚——」
這次換成平井桃被強吻了。名井南一手扣著她的後頸閉上眼和她熱情的深吻著。

其實在看見聖誕樹下出現的一盒禮物時,名井南心底多少都有些答案了,畢竟那盒禮物上還蓋著自己那笨哥哥開的商舖的印章,想必這株槲寄生也是出自他之手吧?

真不知道是該罵他,還是該感謝他。

「呃...」熱吻過後的平井桃還有些恍惚:「這裡沒有槲寄生了...」

「那是因為妳話太多了。」名井南沒理她,一邊偷笑一邊朝著聖誕樹下的那盒禮物走去。

沒想到平井桃還屁顛屁顛地跟在她後面語帶興奮的說道:「那如果以後我再說那麼多話,妳還會這樣做讓我安靜嗎?」

名井南瞬間輕笑出聲,回頭又輕啄平井桃的唇瓣一口:「再說吧。」

 

 

(完)

 

唐突的結尾ww我本來想加一點虐的,然後之前平井桃預約的一個月後門診也想用在下篇,但就,腦袋不好使www所以用比較歡樂一點的方式完結掉這個坑

也想過在聖誕節再發的,但我沒有留著庫存的習慣,喜歡打完就發,所以就放上來嘍

最近又是養分缺乏的時候,更文不會說完全停滯,但絕對比以前緩慢許多,請各位見諒。

最後依舊感謝各位的閱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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