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嘴裡含著剛吸入口中的豆漿冷麵,申留真抬頭瞄了坐在對面的李彩領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狼吞虎嚥。
「我說,我們這樣的關係,」手指在兩人中間來回比劃著,李彩領的眉頭逐漸緊皺,語氣也變得嚴厲:「不對!」
好不容易將那口麵吞嚥下肚,申留真正準備道出心中的疑惑,又被對方打斷。
「不能總是我問妳答,每次都是如此,都要等我沉不住氣主動詢問妳才說,根本不合邏輯!」
換申留真的眉頭緊鎖:「我沒有——」
「喔少來了,我還不了解妳嗎?」李彩領雙手手肘撐著桌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語氣透著滿滿的自信:「首爾市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我們兩人一南一北,明明前兩週才在我姊的慶功派對上碰過面,妳可沒有這麼愛我,更別提居然還用寶貴的午休時間驅車前來我公司找我吃飯。」
申留真垂下眼,舌尖舔拭掉嘴角的豆漿殘渣,毫無反駁的意願。
她的默不做聲卻更加激怒李彩領,手掌大力拍在木製桌面發出好大一聲聲響,不意外的引來隔壁桌以及店員的側目:「妳倒是說啊!」
「小聲一點。」感到丟臉的申留真對著咄咄逼人的李彩領咬牙切齒:「妳既然這麼聰明,為什麼不再分析我為什麼要來找妳?」
一改方才的態度,李彩領俏皮的眨眨眼:「因為這樣會顯得我太睿智,就不有趣了。」
申留真無奈的笑著搖搖頭:「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選擇妳而不是妳姊作為死黨。」
「因為我們磁場很合。」
『我們的電波似乎很契合。』
腦內有一道聲音和李彩領的話語不謀而合,令申留真的心不由自主的加速,握緊筷子的手心也開始沁出汗腋。
「不過話又說回來,」李彩領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語重心長的開口:「妳會參加嗎?」
「不想也不行啊,妳也清楚老頭子已經規劃好的事是不容許更改的。」
「這倒是。」
餐桌上陷入短暫的寂靜。
「智秀的婚紗照很漂亮。」終於夾起碗內已經被豆漿泡坨的冷麵小口地放入嘴裡咀嚼,李彩領再次重啟話題:「相信俊浩哥會讓她幸福的。」
申留真選擇再次沈默,隨後繼續和碗裡的麵條奮鬥,連自己喜帖甚至壓根沒拆封的事都懶得提起,更別提不爭氣的心臟仍然會為『崔智秀』這三個字而脹痛。
見自己的好友又開始自閉,李彩領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所以妳到底來找我做什麼?問我禮金要包多少嗎?」
「當然是,」艱難的嚥下最後卻最豐盛的一口麵,申留真不適的輕捶胸口順順氣,才繼續說道:「在婚禮當天全程陪著我啊。妳也了解我對男人一向沒什麼耐性,我可不想在她的婚禮上出糗。」
和申留真預想的不同,李彩領在聽完後面有難色的搖搖頭。
「可是,我會攜伴參加,恐怕沒辦法一直幫妳擋蒼蠅。」
這個消息讓申留真訝異的睜大瞳孔:「對方是誰?」
「我的秘書。」紅潤悄悄爬上李彩領的面頰:「本來今天也有要帶她來的,不過她說想吃速食店的漢堡和薯條。」
申留真玩味的撐著下顎調侃道:「是那個剛來時被妳嫌棄笨手笨腳的天兵妹妹嗎?」
「後來發現她其實挺認真負責的,又有上進心,現在交代任何事都難不倒她。」
申留真不敢斷言李彩領的情況是種『盲目的愛』,至少前不久還在電話裡歇斯底里抱怨著新秘書太過愚昧的她和現在真是判若兩人。
「而妳卻沒打算告訴我?」假裝受傷的擦拭著眼角的虛構淚珠,申留真故作傷心地說道:「看來妳也沒有很愛我。」
「少噁心了,就說今天本來要介紹妳們兩個認識的,可是妳想吃的東西不合小朋友的胃口。」
「妳看起來很快樂。」
「我是。」
申留真笑了:「很好。」
她們相視而笑,直到現實將申留真的嘴角拉下。
「可是,」她欲言又止:「伯父伯母知道嗎?」
「噢,管他的,這是我的人生。」
李彩領的回應再次出乎申留真的意料。印象中,李彩領總是對外界的眼光過度在意,甚至比申留真還要悲觀,可如今是什麼改變了她?是稍早前才被她認定是『盲目的愛』嗎?
申留真不懂,她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愛過了,而上一個能讓她如此奮不顧身的人,卻也是打擊她最深的人。
「不說我了。妳不是有一陣子瘋狂的到處認識人嗎?都沒有碰上一個聊得來的人嗎?」
申留真揉揉脹痛的太陽穴:「妳明明知道那些都不是認真在談感情的關係。」
「我知道,但是真的一個都沒有?妳們真的都只純上床?」
在接收到申留真能殺死人的銳利視線後,李彩領自知理虧的低頭致歉。
「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沒有任何一個有繼續聯絡的,甚至連在路上撞見我都叫不出任何一位的名字。」
「那就從現在開始認識啊,反正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拿起桌上的麥茶喝了一口,李彩領夾起碗中的第二口麵:「我是覺得,與其害怕伯父伯母的反應,倒不如慢慢讓她們接受,不然讓妳和男人結婚,我看沒過多久就會登上社會版頭條的。」
重新拾起鐵筷,申留真撥弄著碗中殘留的辣粉渣,試圖將它們全部集中在同一邊,口中喃喃自語:「要是有這麼容易就好了......」
「也沒有多困難啊。」李彩領適時的伸手按住好友幼稚玩弄食物的手,正色道:「只是妳把它想得太複雜。」
申留真再次沈默。
從來都不是她複雜,是這個世道。
「認真考慮找個人陪妳參加婚禮這個提議吧,至少有個開始。」終於意識到碗中的食物變得難以入口,李彩領將麵碗推開,拿起手機準備傳訊息請自家小情人外帶一份快餐回公司,口中還不忘繼續出主意:「不然花錢請個演員也行啊,能過一關是一關。但要找個演技好的,否則容易穿幫。」
申留真覺得自己頭越來越痛了:「妳知道嗎?就當我今天沒來過,我們也沒見面吃飯,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夢,這樣我才不會覺得浪費時間在這頓沒有意義的飯局上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停下迅速敲打手機螢幕的指尖,李彩領看著一臉無奈的申留真,露出俏皮的燦爛笑容。
申留真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腦子不正常了,才會把李彩領的提議放在心上,並且實踐出來。
最瘋狂的是,她找的對象,是黃禮志。
面前的黃禮志和申留真記憶中的樣子有些不同,或許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對方穿著私服的模樣。
寬鬆舒適的灰色帽T搭配純白的牛仔短褲,披散的柔順髮絲乖巧的順著肩線落下,和過去在申留真眼中幹練的正裝打扮有所出入。
眼前正淺嚐著櫻桃杯子蛋糕、不時露出喜悅小酒窩的黃禮志簡直像年輕了十歲。
躊躇著,申留真終於開啟此次見面除了打招呼外的第一個話題:「好吃嗎?」
「嗯。」黃禮志笑著點頭,細長的雙眼瞇成一直線:「要嚐嚐看嗎?」
申留真笑著搖搖頭:「沒關係,妳吃吧。」
沒人主動提起上次見面發生的意外插曲。申留真其實也沒特別放在心上,事實上也確實沒什麼特別的。
那天她們接吻,過一會兒申留真就瞬間酒醒,趕忙退開並連連道歉,黃禮志倒也大方的表示理解。原本兩人打算在飯店門口分道揚鑣,黃禮志卻堅持兩人同坐一台車,並先送申留真回家。
再次見面該有的尷尬只發生在一開始,兩人畢竟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在商場打滾多年鍛鍊出的臨場反應卻能用在這種情況上也是挺無奈的。
不過黃禮志的豁達確實讓申留真感到意外。雖然知道對方是個成熟明理的人,可絕口不提某方面來說也是挺麻煩的,畢竟人心複雜,申留真也猜不準黃禮志究竟是怎麼想的。
撥弄著頸後細碎的髮絲,申留真企圖壓下忐忑的心,調整好情緒準備迎接接下來會面臨的所有可能場面。
最困難的似乎永遠是起頭。
「其實,我今天約妳出來,是有事情想拜託妳。」申留真雖然低著頭,仍能感受到黃禮志無害又炙熱的目光落在身上,脫口而出的話語變得更加顫抖:「妳能......假裝是我的女朋友一個月嗎?」
腦中的計畫真的轉換成話語後,申留真才總算意識到這一切有多麼荒謬。
她先是聽見鐵叉敲擊瓷器的聲響,接著是黃禮志似笑非笑的嗓音。
「抱歉,我沒聽清楚。」黃禮志雖然嘴角上揚,可語氣卻異常嚴肅:「妳說假裝什麼?」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可笑也很可悲。」又再次急躁的搔弄著髮絲,頭皮的刺痛不斷提醒申留真太過用力:「被父母逼著企業聯姻,而我所能想出的反抗方式卻像極了狗血的連續劇,可是我真的......」
這次換黃禮志低下頭,指尖有意無意的擺弄著咖啡杯旁的糖包紙。
「所以,妳希望我陪妳一起演戲欺騙妳的父母是嗎?」
儘管黃禮志說的沒有錯,『欺騙』兩個字傳入申留真的耳裡格外刺耳,甚至讓她有些惱羞成怒。
「還是當我沒說吧。」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生硬,申留真將杯中的冰奶茶一飲而盡,緩和情緒後再次補充:「這樣一點意義都沒有。」
「我可以。」
申留真瞧著黃禮志道出令她震驚的話語,神情就像是在評論今日氣候似的平靜如水。
「什麼?」
「我說我可以,」和申留真訝異的表情相反,黃禮志反倒嶄露笑顏,不厭其煩的再次重複:「當妳的冒牌女友。」
(待續)
自閉夠久,該是來還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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