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散佈著濃厚的煙硝與血腥氣味。

 

周子瑜怔怔的靠著牆跌坐在地,面頰盡是從靈魂之窗湧出無止盡的淚水。離她一步之遙的距離外橫躺著一具屍體,儘管鮮血與塵土遍布滿臉,她也依然能認出對方是自己慈愛的母親。

 

也許她的母親是幸運的,因為在不遠處的大門前,她的父親正受盡折磨。他咆哮辱罵著,伴隨著不願屈服卻無法隱忍的哀號聲。惡魔、該死的東西、無恥之徒、報應將至,以及更多汙穢的字眼從他的口中脫出,直到生命的盡頭。

 

不再跳動的屍體被無情的扔至一旁,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一般,直到那個人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周子瑜才終於從口中呼出一聲似是尖叫又似是低吼的嘆息。那人朝她一步步走來,每逼近一步,她的心臟就劇痛一下,小小的拳頭握緊在身側,卻沒有揮拳甚至是逃跑的勇氣,唯有不符合年紀的銳利眼神勉強能稱作是抵抗。

 

停在周子瑜身前,對方居高臨下的淡漠視線以及身上的血腥氣味讓她克制不住地顫抖著,周子瑜卻倔強的不願低頭。

 

雙方都絲毫不肯讓步的對視著,一直到那人突然笑了,眼底流露出與此時氣氛不符的喜悅。就在周子瑜還在思緒混亂時,對方突然迅速地伸出手,纖細的玉指緊緊的圈住她的脖頸,將她硬生生的從地上抓起。

 

在驚恐與慌亂的摧殘下,周子瑜仍能清楚的感受出自己的脈搏在那人冰冷的手掌中劇烈跳動著。缺氧喚起她僅存的求生本能,於是她開始盡力對身前人拳打腳踢,卻徒勞無功。

 

「現在的妳還太軟弱了。」恍惚間,周子瑜聽見那人開口說道,嗓音對於腦袋亂哄哄的她而言過於尖銳,刺得她頭皮發麻:「等妳將來有能力了,歡迎來復仇。」

 

隨後,迎接周子瑜的,是無盡的黑暗。

 



再次恢復意識,陌生的環境讓周子瑜感到害怕。

 

原以為會與父母一同葬送在家中的情況並未發生,反倒被那個瘋子更加囚禁在身邊。

 

女巫將周子瑜帶回家,軟禁在自家的一間空房內,裡面只有一張床及一扇窗。床鋪只容得下一人,窗外的景色只能瞧見一棵盛開的櫻花樹坐落在夕陽下,終年如一。

 

周子瑜怎麼也想不明白對方究竟為何這麼做,處在壓力與憎恨下的她也無心去思考,每日所想的只會是該如何殺死那個人。

 

年幼又是凡人的她沒什麼好法子,只能從身旁能獲得的利器下手。陶瓷器皿、羽毛筆、針頭,甚至將唯一的那扇窗用棍棒打破,徒手拿起玻璃碎片,周子瑜都不會放過任何殘害對方的機會。

 

只不過她從來都沒有成功過,或者該說,對方太難被摧毀了。利刃扎進對方的身軀中,卻不濺血,也未露出任何疼痛的反應。

 

自周子瑜懂事以來,女巫和人類一直都處於敵對狀態,兩方的戰爭從未消停,戰火蔓延有將近十個年頭。她曾聽自己的父親提起過,女巫是邪惡的魔鬼,她們和惡魔完成契約,獲得不死的永生。她的父親滔滔不絕的說著惡魔如何誕生,卻未交代任何能消滅女巫的方法。

 

被刺傷的女巫面無表情的督了她一眼,伸手掐緊她的脖頸,將她強制關進放在櫥櫃旁的牢籠裡作為懲罰。

 

「還不夠。」女巫對著她喃喃道,眼神及語調空靈的像是在自言自語。

 

試了幾次都是這種結果,久而久之,周子瑜漸漸的妥協自己此時的處境。

 

儘管對方對待她的態度從來都不友善,但卻也從未讓她餓過肚子,也未讓她受盡風寒。

 

女巫的外觀不會隨著時間的摧殘而老去,縱使周子瑜不願承認,對方的美艷被好好地保留下,不愛笑讓臉上堆積不出皺紋。

 

也因為如此,讓周子瑜喪失了對時間的判斷能力,她只能從自己見長的頭髮及身高,勉強相信時間確實有在流逝。

 

周子瑜不知道女巫叫什麼名字,因為她們從不交談。

 

女巫唯一會開口的時候,就是命令自己。

 

吃飯。睡覺。讀書。

 

是的,女巫會安排一些人類該學的教育課程讓周子瑜做學習,有時甚至會親自教導她。

 

周子瑜並不是沒想過逃走,但屋外似乎設下某種高強的結界,讓她無論怎麼逃竄最終的目的地只會回到原點;她也並不是沒想過自盡,指是對方總有辦法適時地出面制止她。

 

她想不明白,女巫如此大費周章的眷養一個凡人究竟有什麼目的。她只能將此當作助力,苟且偷生的活著,尋找適當的復仇時機。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妳。周子瑜時常這麼想著,並且深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一般時間女巫都會待在家中的房間內,做著周子瑜摸不著頭緒的事。不過每次她一從房門走出,對待自己的態度都會明顯有所緩和。

 

女巫有一位朋友,短髮,話多,不常來做客,但每次來都會待一段時間,甚至會主動打掃髒亂的屋內。

 

「妳是不是又長高啦?」對方總是會和周子瑜噓寒問暖,就像不常見又愛裝熟的遠房親戚一樣,讓她下意識地想閃躲。

 

況且每次她一來,都會拉著女巫出門,過了很久才回來,並且滿身血腥。

 

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周子瑜才會憶起對方是個到處殘殺人類的罪人。

 

但是這個罪人如今卻是提供自己溫飽的人,儘管一開始剝奪一切的人也是她。

 

周子瑜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不該出現的同情心,在望著對方緊盯著窗外的櫻花樹露出的哀傷神情總會突然迸出,與仇恨心不斷拉扯著。

 

或許是對女兒太失望了,周子瑜的父母才選擇在事發過後許久才終於出現在她的夢境中。

 

「不要忘記我們是怎麼死的!」夢中總是開朗的父親對著周子瑜咆哮著,露出被殺害那天相同的表情:「幫爸爸報仇!一定要替爸爸殺了那個惡魔!」

 

而她的母親只是一直哭泣,從頭到尾沒正眼瞧過她,像是傷心欲絕,也似對她大失所望。

 

「我該怎麼做?...」她聽見自己扯著嗓音沙啞的發問。

 

「用刀--」視線突然模糊失焦,獨留父親渾厚的聲音迴盪在耳際:「沾有人類鮮血的刀......」

 

從夢中清醒過來,周子瑜感覺自己跑了很長的一段路,喘得無法呼吸。長久以來乾涸的淚腺又再次運作,和汗水混合著打濕她的瀏海及鬢角。她的頭髮不知不覺已經長長到膝蓋處,而身體抽高的也快讓她的腿超出床鋪。

 

昏黃的室內毫無變化,窗外的櫻花樹依然屹立不搖。整間屋子時空靜止,唯有變化的只有周子瑜一人。

 

伸手摸進枕頭下,取出藏匿已久的玻璃碎片。仍處在頭腦發熱狀態下的周子瑜不顧夢境的真實性,用有力的雙手使用利刃割破手臂,讓自己的鮮血逐漸沾滿透明的鏡片,液體順著光滑的質地滴落至純白的被單,漾出豔麗的花朵。

 

踏著蹌踉的步伐倉促的前行,周子瑜這次的行動沒有經過任何計畫,她也不認為會成功,只是心中的悲痛與憤怒難平。

 

我今天就要殺了她!她忿忿地想著。即使今天無法,總有一天,一定可以!


 


 

 

一切是如此的容易。

 

利器出乎意料的輕易捅入側腹,女巫呼出輕淺的嘆息,並無掙扎,她甚至是正面對著行兇的周子瑜,只差沒有敞開雙手緊擁對方入懷。

 

焦急的縮回手,周子瑜看著無助的女巫跪倒在地,遺留在她體內的尖銳玻璃在搖晃的身軀擺動下過分刺眼。

 

恍惚間,她看見女巫展露出笑容,參雜著欣喜和孤寂,美艷動人。

 

「看看妳......」這是第一次,女巫向著周子瑜柔聲道,眉宇間盡是欣慰:「長這麼大了......」

 

隨後乾嘔了幾聲,女巫仰躺著倒在地上,面上的笑意卻絲毫未減。

 

「終於能去找妳了......小南......」晶瑩的淚滑落臉頰,眨著酸澀的眼皮,女巫用盡所剩不多的力氣,側過頭看向著從事發後就無助地站在一旁發楞的周子瑜。

 

「謝謝妳......還有......對不起......」

 

最後一個字的語音一落下,女巫的身軀隨即化成一抹白煙,無聲無息的消散在空氣中。

 

空間靜止,屋外的時空開始有了變化,原本暫停的昏黃天色轉入黑夜,而那棵四季盛開的櫻花樹一瞬間凋零,枝葉變得光禿禿的,顯得荒蕪淒涼。

 

四周萬物回歸正常軌道,彷彿從前的往事都似雲煙般飄渺虛無,不曾存在過。

 

周子瑜理當感到喜悅的,邪惡的女巫已經死去,她應該要開心的。

 

「這算什麼......」而她確實笑了,憂傷與不甘的情緒佔滿所有面容,使這個笑容無比難看。

 

大門被輕輕推開,女巫的唯一朋友緩緩步入屋內,面色淡然的像是早預料會是此種結果。

 

「走吧。」良久後,她平靜的開口:「我送妳回去。」
 

回去?人類世界嗎?

 

有那麼一剎那,周子瑜的心是排斥的,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如此。

 

今天終於親手殺死妳,為什麼我卻感覺如此哀傷?......

 


 

 

短髮女巫將周子瑜帶離密林,隨即轉身消逝在夜霧中,分別前的雙眸似是想道盡千言萬語。

 

她多麼想告訴這個可憐的人類,所有的一切。

 

關於她的父母是如何殺死女巫的戀人;關於女巫將她囚禁的原因參雜著許多矛盾的仇恨與贖罪;關於那場決定性的惡夢及如此輕易的行刺全是女巫一手策劃的,只因她們都知道,人類早已逐漸喪失仇視的心。

 

一切的一切,都想娓娓道來。只不過,作為一個旁觀者,她無權插手。

 

也許總有一天。短髮女巫想著,輕輕的倚靠在失去魔力維持生機的枯木幹上,仰頭哼著一首古老的搖籃曲。

 

總有一天......

 

 

(完)

 

 

 

後記:

這是一篇寫得很亂的文,我果然不適合訂主題寫文,總是會寫得很亂七八糟(扶額

但當初看鬼大發這個活動的時候就很想參加,於是就跟飛飛說想試試看www 只是範圍太廣,我想了幾個梗,大多是搞笑的,於是就讓飛飛幫忙我想。

她很好心的幫我抽籤文的走向,結果是抽到一路虐到底,連一點糖粒都不能撒的那種

就變成現在這篇文了(攤手

至於文中的主角魔女是誰,就留給讀者自己帶入吧www 總之不是南也不是子瑜,那會是誰呢~

參加活動很開心~至於下一次會不會參加要看緣份跟時間許不許可

最後跟大家拜個年,新年快樂~祝大家事事順心,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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